景子酱

[魔道祖师]夷陵雪结尾补糖

夷陵初雪。

纷纷扬扬落得满山都是,素白的雪片盖在枯槁的树木上,倒缓和了一点阴郁之气。

黑衣青年持伞立在山顶一片稍开阔的空地上,从这里望去,隐约能看见山下小镇。白雪飘飞间,仍有不散的市集和家家户户门前的红灯笼,是此处不曾有也不敢想的人间烟火。

那人身形单薄纤长,纸伞挡住了眉眼,看不清神情。只腰间一管笛子通体漆黑,垂穗鲜红如血,格外扎眼。

伞面上积了厚厚一层,压得伞缘微微下坠。

也不知这人站了多久。

 

“人皆道,姑苏落雪,淋漓如雨。姑苏人每逢下雪都会打伞,我记得含光君当年也不能免俗。”过了许久,那人终于叹气般开口,“云梦和夷陵一带,落雪不化,无须打伞。当时我和你说了,也不知你信了没有。”

“想来是不信的。”黑衣男子弯腰,将伞轻放在雪地上,一瞬伞上的雪倾泻于地,落在了一支玉兰旁。玉兰之下,是只他一人知晓的衣冠冢。

“今日初雪,我特意给你送伞来。”伞一移开,可见伞下人。虽面带落寞,也掩不住眉如远山,瞳如点墨,眼中的情绪如同深不可见的漩涡,暗流汹涌,表面却不见端倪。

十三年来,他容貌未曾改变,通身气度却变得沉稳高华,洗去了年少的轻狂不羁。

像是夷陵枯木,覆上云深一捧雪,雪化之后,滋养着枯木逢了春。

纸伞遮住玉兰,花上再不见一点雪。他凝视许久,沉默了又开口:“……泽芜君告诉我,你想带一人回云深不知处,带回去,藏起来。”

“藏起来……做什么?”他扯了扯嘴角,勉强想让语气带上一点调笑的意味,如从前那般,“那人也想看姑苏一落即化的雪,云深不知处山岚苍翠,漫山树木常青,下雪时,一定很好看。”

“他还想去彩衣镇。两岸的白墙灰瓦,水里的细窄小船,顶上盖一层薄薄的雪,都会倒影在不结冰的河里,映着云风天光,特别漂亮……要是想吃枇杷,就等开春。早春的姑苏很美,他在蓝家上学时见过。从此,就再也忘不掉了。”

黑发垂落如缎,上面落了雪片,他也不拂,就那样静静地站着,自嘲地笑:“世人都说,含光君明珠暗投,竟为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身死魂消,实在是可叹可惜,好不值得。”

他蹲下身,凝望那支玉兰,目光温柔如初雪,湮没了一切背景,背负光阴几何:“蓝湛,我后悔了,不该让你做这亏本买卖。你要是回来,我就赔你,赔上什么都行,自己也行。”

像是被自己逗笑了,他弯了弯眼睛,喃喃自语般继续道:“我不会弹琴,也没人愿意教我,问灵总也学不会。笛子倒是吹得不错,可惜你不爱听,一见我吹笛就皱眉。”

“这些年我换了好多首曲子,却一直不见你理我……赏个脸呗?蓝二哥哥?”

“蓝二哥哥……”

“蓝湛……”

手中泛黄的纸页被他握得温热,是一张画像。画上人正襟危坐,倚窗静读,眉目清冷如画,鬓边却被添了一朵小花。画下涂着自己潦草的署名。

蓝忘机身死后,在他遗留的随身衣物中发现此画。离胸口两寸,正是心尖的位置。

 

天色渐暗,乱葬岗上愈发死寂无声。

温苑担心他,跌跌撞撞寻到这处,犹豫道:“魏……魏前辈,时候不早了,回去吧。”

他睁开眼,恍惚了一阵,才如梦初醒地回应道:“……的确不早了。”

仿佛什么都没发生,他笑着牵起温苑的手,道:“我们回去。”

温苑小心地打量他,问道:“魏前辈,你……哭了?”

魏无羡抬手轻轻抹了抹脸,似乎神色如常:“没有,是雪落在脸上,化了。”

 

须知夷陵的雪,从来都是不化的。

 

正待转身离去,耳边却忽闻泠泠琴音,行云流水一般,从小镇方向传来。

按理说,小镇上的人语喧哗,这里是听不见的。

可他就是听见了,也望过去了。

认出了这首他从未忘记的曲子。

和一个从未忘记的人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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